死亡纪事，活在当下

今天是我34岁生日，当我早晨醒来这句话便萦绕心头。倘若我有60岁的生命，如今也走了一半。生命无常，明早的我不一定活著。 莫说我太悲观，要不是曾经遇上，我或许不曾思考。

卫塞节前夕
一向来五月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月份，今年却特别感觉沉重。卫塞节前夕，二姐夫的父亲在霹雳老家骑机车猝死，死前未留下隻字片语。当姐夫从邻国急电二姐，要她赶紧收拾衣服等他放工返乡。二姐顿时乱了手脚，她叫我过去帮她照料幼子，好让她收拾衣物。我顺便替外甥女写丧假单，在写的当儿不禁想起uncle去年因糖尿病引发脚溃烂，一度有生命危险，姐夫后来北上把两老接至新山，並送uncle到新山医院医治，最终uncle锯了一条腿保全了性命。

Uncle出院休养的期间，二姐刚怀幼子，她每天连同家婆驱车载家公去诊所洗伤口，两人要搀扶一条大汉上下车並非轻松的事儿。他们一家人为了顾及病者的感受，三餐跟著清淡，也尽量在家陪侍。晚饭后他们总会出来散个步，姐夫推著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他的母亲和妻儿尾随在后，这样看似平淡却实在的生活，我想对早年便离乡在外打拼的姐夫来说，能够一家子在一起生活就是无比的幸福。

在uncle的伤势稳定后，也就是去年的卫塞节前夕，姐夫开车送两老返乡，当天的送别，谁会预想到uncle这般辛苦的过程都捱过了，却躲不过今年卫塞节前夕的一场意外？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姐夫那塞在长堤上内心的焦虑和难过，我想我们大约能体会。

就在他们返乡奔丧的两天后，也就是母亲节的第二天，我真实目睹了一场死亡纪事......

死亡纪事
那天中午我在家阅报，隐约听到有人呼救，待我确定声音来自后面的邻居，我连忙打开后门，只见大婶的弟媳说大婶晕倒了，请我帮忙召救护车。我飞快跑回楼上拿手机，手机却没电，伟文刚好外出，邻居也没人，我连忙放下两个午睡的孩子跑去帮忙。

我到了大婶家的客厅，地上躺著一个婴儿在啼哭，而大婶昏倒在厨房。她的脸浮肿，口吐唾液，情况不乐观。大婶和她的先生搬来这里几个月，他们的湿厨房用帆布全部封盖，仅能看见厨房的侧门，因此我们常闻其声不见人，偶尔听到大婶烧菜传出的锅铲声或夫妻的对话声，我们才知道他们在家。我问安娣还有谁在家？她说大婶的弟弟跑去找人帮忙了。大婶十分肥胖，单靠我俩不可能把她抬出去，我以为他们没车没手机，赶忙到屋外呼喊隔壁马来妇女帮忙叫救护车。她说她的预付卡用完了，她没多问也无过来探个究竟的意思。当我看到大叔在不远处拍门按钤，我便喊他回来，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的亲戚已替他叫了救护车，大叔请我告诉他们这里的地址。

天下著丝丝细雨，大叔把婴儿抱给隔壁马来妇女照顾。我见安娣不停用针替大婶放血，口里用客家话喃喃唸著：“快点哟！迟一点人就没罗！”我悄悄伸手试探大婶的鼻子，没气息了，我很害怕却不敢惊动身旁惊慌失措的安娣！我跑出屋外，救护车还没来，刚好一辆小型囉哩经过，我急忙拦下车並请车上两位大哥帮忙。这时我才发现大叔原来有车，大家费了番功夫才把大婶抬进车里送往医院。临出门时，大叔把房子的钥匙交给我並托我代为照顾他们的孙儿。

我把婴儿从马来邻居那儿接回家，他因为惊吓过度而啼哭不停，吵醒了两个女儿，她们还以为我手里抱的是她们表姨的小孩呢。婴儿终于哭累睡著了，大叔这时回来说大婶已送入紧急病房急救，他回来拿她的证件办手续。他抽空点了根香烟，香烟让他看起来镇定不少，缓和了先前的紧张情绪。他留下他的名字和联络电话，並说他的媳妇等一下会过来接孩子，他再三向我道谢后又匆匆赶往医院。

婴儿醒后我喂他喝奶，伟文也回来了。我把方才的情况告诉他，大叔的太太突然在屋后叫我。我看见安娣深锁眉头说大婶走了，站在她身旁的大叔也不禁留下男儿泪。他说事发太突然了，他带著老婆孙子来探望姐姐，大家正准备饭后喝红豆汤，姐姐却因先前吃了太多皮旦，就这样晕倒走了......

当天我没见到大婶的先生，晚上他们楼上房客的灯亮了，我相信房客也不清楚事情的始末。我想这里走了一个人，左右邻居也不知道，大家都习惯了冷漠相待。 究竟大婶送往哪里殓葬？一连好几天，我们留心报章的讣文也无从得知，却意外见到新山受人敬仰的老作家吕少雄逝世的消息，他正是我们2002年举办中文书展的开幕人，当时大会为了表扬他在文坛的贡献而特邀他替书展开幕。

一切似乎不曾发生过，我倒是浑浑厄厄过了几天。伟文怕我受到惊吓，特地陪我去庙里拜拜和替死者祈福。说真的，我确实被吓到了。大婶走后的那天晚上，我不时竖起耳朵倾听，希望听到她在烧饭的声音以证明这不是真的。接下来我又变得疑神疑鬼，深怕打开后门见到大婶倒下的地方站著人或者听到有谁在厨房弄锅弄铲，我甚至夜晚不敢一个人单独看电视......

活在当下
“妳又老了一岁，皱纹又多了几条......”伟文给了我一个生日拥抱，我的思绪才被拉回来。他说我们的“千里之行”不知不觉走了七里，七里之香啊，但願我们一直走下去！

忘了说，今天也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虽然过得有点沉重，却让我对死亡有了新想法。 当听闻姐夫的父亲猝死，我们还在讨论和疑惑生命如何瞬间即逝？大婶的死让我深刻体验了生命的危在旦夕和死亡，也让我领悟临危不乱和远亲不如近邻的重要性，只是邻里的冷淡教人好失望。

经过这样的死亡纪事，我应该学会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