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苦瓜

       4月初某一个傍晚。我抓紧烈日西下，夜色即将来临的短暂时间，向濒临枯萎的苦瓜树告别，然后动手拔除。

       那一刻起，我便想在这儿写一篇题为《感謝苦瓜》的文章。当我把想法告之先生，他的詑異眼神似乎在问我：“为什么？”

       我挺喜欢我和苦瓜之间的结缘故事。某次父亲给了我一条苦瓜，好让我从居銮带回新山享用。当我把苦瓜剖开，把里头一些透熟的红色种籽，随意撒在屋外的小园地，谁会想到它日后回报我那难以忘怀的好滋味？

        苦瓜籽从萌芽到攀藤的只有两株，它们不仅让我们体验到都市生活以外的真实动手栽种，也了解到苦瓜的生长过程，学会辨识雌花和雄花的不同。每当我小心用纱网包裹住一朵朵受粉的雌花，见证花慢慢化身一条条青绿苦瓜，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如同看见愿望实现般带着无限感动。

        除了感动，其实我最想感谢苦瓜在我最辛苦的付出。

        妈妈的靓汤中，我最爱西洋菜汤，第二名则苦瓜汤。说也奇怪，像一般的苦瓜炒蛋、苦瓜炒香茹鸡肉等，我就不太喜欢。当我亲自掌厨以后，苦瓜的做法独爱煮汤，因为每一次喝起苦瓜汤，味蕾便唤醒了我对家乡妈妈私房菜的眷恋。

        一条条的苦瓜成熟了，我却不曾拿来煮汤。

        那阵子人不舒服，胃口欠佳，对炊事也提不起劲，有时候索性打包不下厨。可是看到冰箱搁置了亲手摘种的苦瓜，若让它们就此坏掉似乎说不过去，便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来料理。我把苦瓜切成有条状，加上豆拌酱清炒，没想到咸中略带甜和辣的豆拌酱，配上苦瓜的苦味，竟成絶配！我的味蕾有了滋味，这道菜自然而然成为我们桌上常见的佳肴。

        随着攀藤的苦瓜叶渐渐枯黄，苦瓜不再笔直，日愈瘦小甚至畸形，我知道苦瓜树的生命来到尾声。当时我的身体尚未完全恢愎，不宜劳动，加上不舍心情，就一再延后拔除。偶尔散步屋外，仰望头上那片荒凉，回想它曾经茂叶底下让孩子们欢笑摘果，让我苦中尝到好滋味，心中不禁冉起一丝惆怅。
     
        如今，这块小园地约有八株小苦瓜苗正在努力往上成长，它们的生命延自上一代的苦瓜籽，就有如我们人类一样，一代孕育一代。

        感谢苦瓜，辛苦你了，我们过阵子再见。